福波斯原本睁得巨大的眼睛，忽然就闭上了，在闭上之前，零似乎听到他的一声轻叹。

    仅仅只是脑袋，怎么能发出叹声呢，一定是他在天国呼唤她的声音。

    零松开了福波斯的身体，还没有走几步，从每一根神经末梢都传来疼痛，她的低头看到了自己的翅膀，金色的翅膀已经从翅尖开始，快速的变黑了，额头肿胀的难受，有东西要长出来。

    修容和亚撒从结界里跑出来，还没有到零的身边，就被零一个结界拦住了，他们撞到了结界上，撞得头破血流。

    “别过来。”

    零看了他们一眼，从他们的瞳孔看到了自己的模样，非常的难看，她的皮肤一点点的变成绿色，额头上长了两个角，翅膀也已经变成全黑了。

    她对自己的手臂看了看，静经脉变得十分的粗大，好像都要撑破皮肤了一样。

    亚撒知道，这是刚刚零救他替他挡了那一管子药的结果。

    “接下来，我要将我当初赋予你们的力量，连带病毒一起回收。你们等我信号，我说杀了我的时候，你们一定要动手，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杀了自己的了。虽然违背承诺我也是死定了，但是死的肯定没有那么快，而我死之前，我真担心我能将你们人类杀光。所以我说杀了我的时候，你们一定不要手软，记住，就像我刚刚砍掉福波斯的脑袋一样，砍掉我的脑袋，另外，一定要同时破坏掉我的心脏，不然我担心你的刀砍掉我脑袋的速度都比不上我恢复的速度。”零站了起来，对结界外的修容和亚撒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她知道这件事对他们俩非常残忍，可是她找不到其他人来做这件事了，哥本哈根，现在只有他们几个还活着了。

    她对他们笑了笑，笑容很干净，很温和，但是他们感觉不到一点温暖。

    他们拼命地摇头，可是零还是义无反顾地飞了上去，张开了她六支巨大的翅膀，像全世界开始传播福音。

    她张开双手，做出拥抱的姿势，风将她的裙子裙角吹了起来，露出纤长白皙的小腿。

    在她的头上出现一个巨大的七彩的门，门很快就打开了，从四面八方有许多五颜六色的东西飞了进去。

    修容猜那大概就是神权。

    零漆黑的皮肤变成慢慢恢复成白色，翅膀也逐渐变成原来的金色，光彩四溢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，更多的东西朝门里飞了过去。

    “因为现在人体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了，所以我不知道他们失去病毒和神的祝福之后还能不能好好的活着，估计有可能会死去一大片人，但是如果我不这样做，总有一天他们都会被病毒杀死，你们看，有时候选择就是这么无奈呢。”零说。

    她才说完，嘴角就流出了血，原本已经恢复白皙的小腿，又被一道道黑色的花纹给缠绕，花纹一路向上，死死的缠住她的心脏，最后向脸部延伸。

    飞进门中的东西越来越少，最后几乎没有了，零才从天上飞下来，而这时候，她也只有半张脸是正常的了。

    她打开了结界，修容和亚撒立即就扑到了她的身边，没等他们说什么，她就将他们抱在了怀里，安抚着：“乖，别激动，接下来就是你们了，尤其是你亚撒，你现在身体里流的很多都是我的血，你身上留存着我巨大的力量，我要回收力量了，你们要配合一点。修容，你也是，不要这么抗拒。我答应你们，给你们留一点点我的力量，不然你们可能没办法杀了我，但是那是我的极限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，力量你都拿走，我们不要杀了你，我们不要动手杀你！”

    修容从零的怀里挣扎出来，看着她，痛哭流涕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要，零，我只要你留下来，我把你的血把你的力量都还给你，你不要走，不要对我们这么残忍，不要让我们杀了你好不好！”亚撒抓着零的手，像一个在无理取闹的孩子。

    “不行哦，你们记得那个死在你们学校的孩子吗？如果我或者，可能有很多那样的孩子被我杀掉，你们印象中的零，会变成一个刽子手，满手都是孩子的血，那样的我，你们还敢喜欢吗？”零歪着头，对他们看着，她弯着眉眼，依旧在露着她美丽的笑。

    修容和亚撒都在摇头，他们不愿意。

    零将他们的手都抓住，将他们身上的力量和病毒也开始转移。

    “每个人，在他拥有某种身份的时候，就也要承担着身份所赋予的责任，我的职责是维护轴线的正常，但是现在仅仅只靠我一个人，我做不到，所以你们要帮我。”零的头上全是汗，仅正常的半张脸也慢慢被花纹给侵蚀，她能保留意识的时间不长了。

    “我说过，你们人类的战争最终要由人类结束，你们人类的命运也将由人类自己掌控。修容，亚撒，不要忘记你们是人，你们的身后还有那么多的老人和孩子，杀了我，你们肯定不想看到他们再一次死在你们面前。”

    她已经不能完整的控制自己的意识了，在她的脚下开了许多罂粟，疯狂的蔓延，将整个教堂全部覆盖了起来，并且再疯狂地朝着外面延伸，花朵所到达的地方，寸草不生。

    修容和亚撒感觉到皮肤的刺痛，低头看去的时候，发现零抓着他们的手已经长出了尖锐的爪子，那爪子在试图扣住他们的动脉，趁机撕碎。零的眼睛，眼白部分也出现了黑色的花纹，透露着哥特风的诡异，她细长的尖牙压着嘴唇，嘴唇红的滴血。

    零的手一直在发抖，她咬着牙，命令自己松开手。

    她狠狠地将自己的手放开，果断地：“就是现在，杀了我！”

    砰，漂亮的人头滚到亚撒脚边。

    血铺出一道漂亮的弧。

    他们，杀掉了神。

    “啊啊啊啊！”两个少年跪在地上疯狂的叫着，撕心裂肺。

    他们再也握不住手里的剑，双膝跪在地上，抱着自己的头疯狂地哭着。

    在他们面前的那个尸体，被风一吹，忽然就开始散了，散成大片的荧光，他们恐慌地冲进这片荧光中，试图抓住什么留住什么，但是不论他们怎么努力的拥抱，最终还是什么都得不到。

    他们不再哭泣，而是仰着头看着天空，就那么默默的流泪。

    在荧光完全消散之前，他们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在晕过去的那个瞬间，许多记忆他们一下子全部想了起来。

    原来相同的命运，他们已经经历过上百次了。

    亚撒的力量是“傲慢”和“王权”，而修容的力量是“贪婪”和“归零”，在过往的命运里，他们拒绝杀掉零，而是在零被病毒感染后，又夺取了零的力量，强制将时间倒流，但是不管怎么倒流，最多只能回到他们初遇的时候。

    他们试图回到过去去改变历史，可每一次回到过去，他们都会失去记忆，于是他们将已经经历过的命运，反反复复经历了上百次，而除了这一次外，每一次都是以他们无法下手，零因为违背诺言最终被神谴杀死而结束，在这之前，因为零被病毒控制，几乎将人类灭绝。

    他们不死心，一次次地回到过去，但是最后只能一次次的失败。作为惩罚，他们经历了无数次零死在他们面前的痛苦。

    但是这一次，他们成功了，终于，零不是因为神谴而死去，但是是他们杀了她。

    这样的结局比起之前更让他们痛苦。

    这一次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再去倒流时间，就算是痛苦，他们也没有机会再见到零了。

    他们这么做，真的是对的吗？

    即使是晕过去了，即使是在梦里，他们都无法肯定自己的想法，只知道永远失去了再见零的机会，所以即使在梦里，他们仍旧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。

    就在他们哭的都要断气的时候，有一双手，将他们从地上拉了起来。他们睁开眼看过去只看到了一团白光，闪的他们根本睁不开眼。

    “还好你们救了我，不然我都无法离开地球。”少女从白光里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她的语气十分的俏皮欢快:“虽然我违背了承诺要遭受神谴，但是我在神谴前就死去了， 所以神谴也找不着我了。”

    修容和亚撒还是懵得，他们刚刚经历死亡，现在看到零仿佛穿着希腊神装现在他们面前，身材高挑地想个超模，他们缓不过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，傻了？”零坐在地上，地面上全都是花，她示意他们也坐下，说，“每次我出差，不解决问题我是无法回到神殿的。虽然我在这里死去了，但是只要不是神谴，我都会在神殿复活，如果没有解决问题，就会被又送到这边来。本来我早就该灰飞烟灭的，可那时候你们偏偏保留了我的力量，硬生生的倒转了时间，将我复活了，这也就是为什么神殿里显示的地球的轴线出现混乱的原因，因为这里时间线乱了。总而言之，谢谢你们了，现在我又复活了。”

    零刚说完，回过神的修容和亚撒就将她抱住了，在她耳边一遍遍地问:“你没有死，你活着的对吧。”

    零也一遍遍地回答:“我活着呢。”

    修容忽然说了一句:“我觉得我是在做梦，不然怎么会看到零还活着呢？”

    “你确实是在做梦哦。”

    梦里的他们僵住了，脸色煞白。

    “不要紧张。”零扶着他们的肩膀，细声安慰，“我已经回神殿了，神殿距离这里太远了，我过来还要好久呢，而且我的力量还没有恢复，要休整一段时间，只能通过梦境先告诉你们一声，我还活着，你们不要愧疚。”

    这样说着，他们才放心下来。随后，修容又追问:“你以后还会回来吗？”

    “我是审判者，负责监督所有星系包括上面的生命是否正常的演变进化，无特殊情况，是不该随便离开神殿的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原本还有点开心的俩小伙子，都不做声了，将头低的很低。

    这一天，他们的情绪忽上忽下，他们觉得自己可能会早死很多年。

    零有点哭笑不得:“这么沮丧干嘛？我又不是不能来了，你们身上还有我的力量，应该可以活很久很久，而且长生不老。等着我吧，我会再回来的。不过这时间可能有点长，而且各个地方时间流速还不一样，也许我下次来是很多年之后了，你们愿意等吗？”

    她看着他们，忽然内心有点紧张。

    两个少年咬咬唇，相互看了一眼，一边一个，贴在她耳边说:“你来，我们就等。”

    “我会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他们终于醒过来了，睁开眼的时候，满目都是星辰，从很远的地方，传来了钟声，悦耳祥和。

    辛亏他们身上还保留着零的力量，不然都无法离开荒无人烟的北欧。

    回到A 区的时候，也是过了很久以后了。

    零回收了神权后，死了很多人，但是也有许多人活了下来，并且在医院里，陆陆续续有越来越多的孩子出生。

    医院学校工厂，那些已经停了的设备又开始运转了。

    仿佛以前的一切都只是个梦。

    又过了几年，修容和亚撒在A 区的原天使团根据地里喝咖啡的时候，眼前的草地上许多孩子在打闹，还有的偷偷跑到斯考尔德的苹果园偷吃，被看守抓住找家长了。

    根据地已经不是根据地，而成了一个国家公园和博物馆。

    北美和欧洲，也逐渐有人居住，世界上人口虽然远远不及以前，但是出生率要远高于从前，要不了多久，又会哪哪都是人的。

    修容和亚撒最后成为了摄影师，在全世界各地跑，拍摄各种美景，等到哪一天零回来的时候，再和她分享他们以前看过的风景。